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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斗》(三)1

最早的族斗,据说是《金匾失窃》案引起的。

《金匾失窃》案的主犯叫赵羊伢。他有两个朋友,一个叫赵根伢,一个叫赵豆伢。他仨不是外
婆家是黎族人就是姐大哥,姨父母家在黎家湾,这次都遭了流放,所以他仨对姓田的恨死了。
一天,他 们仨聚在一起,扯起问姓田的报仇之事。赵根伢说:“我有个主意,不知行不行。”

“么什主意,快说出来听听。”弟伢,豆伢说。

“下月初八,田武举的兄弟娶媳妇。”

“唔,那又怎么样?”

“我们去把新姑娘(注:新姑娘,即新媳妇,)抢出来!”

抢新姑娘,挖祖坟,谋杀当事人之稚子当地被认为是报仇的三绝招着。这一着如能得手,的确
够解恨的。所以豆伢听了就跳了起来,连说:“好主意,好主意!”

“不,不,”羊伢说,“这种主意听起来是对的,吹起来是眯的。请想想人家一个大活人,怎么抢
得出来?”

“可以去两个人,早早钻到新房藏起。等新郎官上茅房走了,一闷棍将新媳妇打昏,麻袋一装,
不就成了!”

“做睡梦娶媳妇,想得倒美!如果新郎官不上茅房呢,如果打偏了,新姑娘喊叫呢,如果碰到人
呢,……”

赵根伢想的没那么多,一时无词以恭,想了想又说:“那就挖他家的祖坟。”

“但是,田家的祖坟都在饭山背坡侧面,隔河度水的来去很为不便,而也也不三锄头两锨铲所能
办得到的,看来也行不通。”

“那就盯住田武举的小儿子,瞅个机会,哄到河边,扔下水喂王八。”根伢又说。

赵羊伢摇了摇头,又说:“人命关天,那是要损阴德的。不行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赵豆伢问。

“偷他们的金匾,叫他们倒一场大血霉。”

他指的是乾隆皇帝新近赐给他们的《方园第一村》金匾,那金匾,引来成群结队,络绎不绝的
观光客;那些达官贵人也要求摆上供桌,顶礼膜拜;字者名流则要求借了出来,鉴赏鉴赏;豪
绅大贾附 丽优雅,也想开开眼界。后来,光是观看还嫌不解馋,硬要借出来亲手摸,掂掂。搞
得田武举应接不 暇,无衷一是。后来总算想出了个办法,终建一座高大的匾屋,供在神龛上。
要膜拜,要鉴赏,要开 眼界,悉听尊便,只要雇人轮流守护就行。

赵羊伢是个有心之人,曾经混进匾屋目测过,早就动过偷窃之念,但一个人不好得手,于是想
请根伢、豆伢帮忙。但根伢、豆伢搞不懂。他俩说:“一块匾,偷了就偷了,怎么就倒一场大血
霉呢?”

于是羊伢解释说:“要晓得那金匾是皇帝赐的,叫圣物,丢了圣物总是犯了大不敬之罪,轻则抄
家充军,重则杀头灭族,你们说,算不算是场大血霉?”

根伢、豆伢明白了,高兴得拍手称快!立即着手联络几个人,暗暗着手准备工作。有天夜晚,
他们动手了。那夜天很暗,伸手不见五指,赵羊伢领头,悄悄摸进了匾屋,避过看守,搭起人梯,爬上 神龛,取出金匾,用青布包袱包了,敛息屏气摸了出来。他们又兴奋,又害怕,一口气跑过介河大 桥,来到介河堤下,这才坐了下来,没等气喘均匀就急不可待地展开包袱,在那天光水色的映衬下, 那金匾竟流彩纷呈,荧光闪烁。跟前的人不禁“哇”一声,极口称赞道:“的确是宝物,好可爱啊!”

“仇家的东西,有么什稀罕的,给我砸了!”赵豆伢嚷着闯了拢来,一把夺下金匾,“哐当”一声,
往石头上就砸。

“你是病了怎么的?弄出那么大的声响,京东了姓田的怎么办?”赵羊伢捡起金匾,埋怨道,又用
手摸了摸,发觉“村”字烂了一个角,心痛地说,“看你,把匾砸坏了!”

大伙见了,有觉得解气的,有觉得无所谓的,也有埋怨的。过了会,赵羊伢说:“事已至此,大
伙说,下一步怎么办?”

“这板子是金的,送到当铺,保险能当出一大笔钱。”一个说。

另一个说:“谁不晓得金匾是田家的,你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不行,不行。”

“天一亮,姓田的发觉金匾不见了,肯定要到处寻找,说不定还会报官。”赵根伢说,“我看放在
手里危险,不如沉到河里,等风声过了,再打捞出来,拿到广州,卖给洋人。”

“这个主意不错,就在那儿撂,那歪脖子树就是记号。”赵羊伢最后拍板说。

后来案情的发展就不是他们几个毛头伢子所能料到的。案发当天,府县衙门一齐出动,开来了
大批兵丁。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把个三水地面围了个水泄不通;接着开始大搜捕,挨村挨户,很快就 追到赵羊伢头上。

那是个大热天。知府大人亲自来赵家祠堂设案升堂。赵羊伢嘴巴挺硬,打得皮开肉绽也不吭一 声。

“子不教父之过,带他的伯伯!” 赵羊伢的父亲的确不知情,一个劲地喊“冤枉”。请问一大人,凭
么什说是我家羊伢偷了,强偷好做不好赖啊!

“刁钻鬼猾,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给我打!”

可是任凭怎么用刑,他又能交代出什么呢?知府大人只好另想别法。他说:“出了这等刁民,都
是族风不正,族规不好,族老也难逃干系!”于是,下令抓来全体族老,齐齐跪在案前问话。

那些族老,大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而且不少人又上了年纪,哪堪受得这等惩罚?这般羞辱?纷
纷责问道:“无凭无据胡乱抓人,严刑逼供滥用酷刑,还要不要大清律条?”

知府大人被问火了,老办法,下令“打”。有的族老,七八十岁了,又体弱多病,几板子着身就昏
过去了。赵羊伢“哇”地一声哭了,这才交代出作案和那伙同伙。

当天下午顶着烈日移案介河岸边。全干人犯以及他们的父亲,赵岗大部分族老,摸摸跪在河滩
上。知府大人一声令下,众衙役押着赵羊伢找到那棵作记号的歪脖子树下逼着要他下水打捞。
他哭 着,哀求找个会水的下去,知府大人却说:“自己的屁股自己揩,谁撂的谁下河打捞!”

羊伢豁出去了,出其不意,揪住知府,要拖他下河兑局(注:兑局,一起同死之意。)侍卫急
了,对准羊伢,一刀捅去;羊伢捂住刀口,满手鲜血直流踉踉跄跄挣扎了几步就摔倒了,大伙
见了, 莫不害怕。知府大人稳了稳神说:“都看清楚了吧,要想活命,就下河去捞;心存不轨,赵羊伢就是下 场!”

有什么办法呢?大家只好闭上眼睛“噗咚噗咚”直往下跳。太阳偏西了,又下山了,一直没有人上
来。

当时,看热闹的人山人海,丘岗上、大桥上、堤上、滩上……到处挤满了人,赵岗人眼巴巴地
望着回家 的族老们跪在那里丢人现眼,气愤极了。尤其是他们家一些年轻子孙,牙齿咬得嘣嘣
响,几次想冲过 去拼命,但见官兵那么多,尤其是目睹了赵羊伢的惨死,且只拼不过,只好忍
了。

那金匾四五年后才由田侍郎打捞上来。

田侍郎,田家湾老二房人,名田祥如,官居吏部侍郎,掌管地方官吏的考验升降,又受到皇帝
的青睐,一时权倾朝庭。被奉为田天官。是年,皇上特准他回乡祭祖省亲。因此这年三月十六
旧清明 节,田族的祭祖大典格外隆重。那天一大早,祠堂大门洞开,钟罄偏鼓苏锣声齐鸣,给
那些烧头香的人伴场。

辰时,赞礼官上台,髙喊:“吉时已到,登祖大典开始,奏乐丶放鞭炮、放铳!”

一时噼噼啪啪,咯咚忒忒,响成一片。

“乐止!田天官田祥如献族库白银一万两!”

只见一群杠夫抬着十个大木箱鱼贯上台。

“族长老爷、天官老爷致颂颂和谢辞!”

“田天官献匾”

只见一群小伙子抬着一面长方形油漆黑匾,上书“克昌厥后”四个闪闪发光的金字,髙髙挂在大堂
墻上。

“给列祖列宗敬香、磕头”

全族一大房五六百老青少男丁,有条不紊上香、磕头。

“礼成。上祖坟地扫墓祭祖,缅怀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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