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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斗》七(3)

那天,田老六的岳父母带领礼盒一行前来吊丧,贺喜,发现小女芸芝不对头,再三逼问,得知真 象,气得简直发昏。酒席都没坐就气呼呼地拉着芸芝走了。回到史家台就托媒婆随便找个人家要将芸 芝嫁了。田老六急了,一面请田史氏回娘家求情,一面请新族长田育德出面说合,但都无济于事。

不久,媒婆在吴官村找了户人家,进了新房才发现那个男的又老又驼,满脸麻子坑。有什么办法 呢,当时的规矩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块石头抱着走!”

更令她伤心的是,先天抬去的嫁妆都被拆开,田哥送的三千大洋也不翼而飞。她气忿极了,发誓 不理那个黑老鬼。第二天一早,就跑到田家湾,靠在田老六的肩头上大哭了一场。

“想开点,”田老六劝慰道,“钱财是身外之物,拿去了就算了,我再在银号替您存上一笔钱就 是。”

“那老东西一付病腔腔,活不了多久的。他一蹬腿,我就过来跟您,存么什钱不钱的。”芸芝摇了 摇头说。

“何必等那么久呢,一有机会,随时过来就是。”

“那个老麻子好像不行,不在乎我到处乱窜,只是老屋大院出出进进人不在少,碰见怎么好呢?, 我姐晓得了,也会怄气的。”

“那好办,我叫人在后花园开一道门,你把那只金丝猫带上,来时,放金丝猫进来报信,我一得信 就来开门。晚上来,早上走,神不知,鬼不觉,有么什作难的?”

有一天,田老六刚躺下,忽听得金丝猫又是抓,又是叫。田老六急得披了件衣服就赶去开门。芸 芝一改往日的柔情,神情严肃地说:“田哥,我听得一个情况,您听了要沉住气!”

“你田哥么什大风大浪没经见过,啥子情况,您说说吧!”

“那场水淹田家湾的特大洪水是有人策划的!”

田老六听了一惊,忙问:“么什人?”

“赵家岗一个叫赵长庚的人。”

“您是怎么晓得的?”

于是她就将后晌,老麻子跟几个烂朋友打牌,怎么拉起田赵两姓的族斗,那场特大洪水的真象被 抖露了出来。

田老六深感此时关系重大,天一亮跑去跟族长田育德禀告了。吃罢早饭,田育德约他一块去野猪 沟实地考察。那野猪沟像口大瓶子,瓶身又宽又长,而出口处却是两面陡坡相夹,十分狭窄,人称野 猪坎。的确,费不了多大工程,在那儿筑一道坝,聚满一沟水,再借点山洪,制造一场特大洪水是完 全可能的。

族长田育德看了十分气忿。当晚,召开族老会议,商量报仇雪恨,正要付诸表决之时,厅堂门“吱 溜”一声开了,进来一位妇人。议论大事,最忌讳的是妇女的冲撞。田育德十分生气,正要发作,可是 仔细一看,是自己的老伴田洪氏。于是沉下脸埋怨道:“这是么什地方,你跑来干么什?”

田洪氏似乎没察觉到丈夫的责难,悲悲戚戚地说:“老爷,咱们的女儿回来了!”

说罢,竟滚出了几颗泣珠,在烛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田育德见了,大感诧异,忙问:“闺女 回来了是喜事啊,夫人,您怎么啦?”

“不是……是……是灵柩!”说完,她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田育德忙劝止说:“夫人 夫人,这儿可不是在家里,还是忍耐点吧!”

说着说着,他也哽咽起来了。在坐的田老六忙拢来劝慰道:

“他大哥大嫂,姑娘是为国事而献身的,虽死犹荣,还是节哀顺变吧!”

田育德这才擦了擦眼睛,忙拱手道:“诸位,对不起,今天的议题,改天再商量吧!”

那时的人们都很迷信,认为女人的冲撞是不吉利的,所以都有意无意加以回避。加之,族长的闺 女是在抗日战场上牺牲的。不久,省城,府城相继沦陷,日本鬼子开了过来,有人说他家是抗属,吓 得田育德不敢出头露面。攻打赵家岗,活捉赵长庚,为死难亲属祭坟的事,也就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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