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wrover(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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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白天开车出去散心,傍晚的时候回家,发现我的车位被堵了,一辆轿车正好横在我车位旁的过道上,让我没办法停车。想当初买这个车位的时候,因为也是接近二十万块钱,几乎花光了家里买房后剩下的那点积蓄,所以父母尤其认真,亲自给没任何经验的我“钦点”一个非常靠近楼道入口的位置,说这里最方便。可是住进来后不到一年我就后悔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么方便的车位邻居都不要——正因为这个车位实在太方便了。停下车就能直接进楼。所以它成为了被各色车辆违规停占的地方,头几年我没买车时还好说,只是这个车位很难租出去——租客们往往租上几个月就沮丧的来找我退租,说租了这个车位等于没租,开车出去上班,下班时就能看见有车停在这里。后来自己买了车,深感这样不是办法,就在车位上写满了“私家车位!严禁占用!违者锁车!”的标语,还在车位上横了一把大大的轮胎锁,以作威慑。此后,明目张胆的直接把车停在我车位上的情况似乎少了很多。但更多的情况变成了眼前这样——直接把车停在过道上,是没有开进我的车位,但依然让我没办法停车。这个星期可能是十一期间吧,这样违停的人更多了,才周三,已经发生了第三次。于是我熟练地下车拍照,然后把车牌照片发微信给物业,让他们赶紧联系车主,下来挪车。然后发动机熄火,我就在路上那么等着——旁边的确有其他车位可以“借用”停一下,可是我实在不想别人违停我的车位,我就违停其他人的车位,把这份权益被侵犯的愤怒,传播给其他人。于是我就那么停在哪里,看着那辆车,心里在给这位车主作人格画像。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位车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开了一辆非常好的BBA、还在这个小区自己买了车位(如果没买车位,他的车位根本进不了地库),楼上应该还有自己的房子,而且估计不止一套(这样违规停车的人,一般都是在小区里买了两套以上的房子,车位买在自己常驻的那一栋的楼下,把我住这栋楼上买的小户型腾给家里老人住),他应该是一个很富裕的人,至少是个城市中产。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中产,为了自己下车后能少走几步路,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自己的车挡在别人车位旁的过道上,不仅让我停不进车,也让周围所有的车辆出入都很不方便……你说这样一个人,他到底是有素质还是没素质呢?他平时做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在工作和与人相处中,又采用了什么样的处世风格?他对规则的态度,又是怎样的?我想不出,我觉得这个人格画像太奇葩了——而更神奇的是,这样的人,在我所住的这个小区里,一个星期就能遇到三个。正这么想着,有人拍我的车窗——“你把车挪一下,别妨碍我停车!”来人用命令的口气跟我说。“可是我的车位被他占了。”我本能的指指前面,解释道。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的这位邻居不在乎我的车能不能停进去,她只在乎她是否方便。她甚至应该庆幸,我的车位被占之后,我没有就近占了她的车位,然后上楼走人。这样她可以直接拍车窗让我挪车,而不用像我一样遥遥无期的等着物业联系那位业主。于是我乖乖的车挪了,那位女士顺利的把车停进自己的车位,然后下车上楼,路过时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辆把我车位挡的非常瓷实的BBA。有那么一瞬间,我又复起了自己也随便占个车位,就这么上楼的打算。因为在此刻形成的这个“乱规则”下,你坐在车里傻傻的等违章者下来挪车,要受的气是最多的。来一辆新车,人家不会感谢你愿意留在此地随时挪车,而只会像刚才上楼的那位一样,不客气的让你把车从她的车位挪开。这得受多少气?把车随便一停,叫物业让违章者挪车,然后我再挪车,这才是常规操作。可是我今天真的跟这事儿卯上劲儿了。我受够了规则被一再破坏,我就要呆在这里,跟这事儿耗到底!又等了许久,物业来了电话,非常抱歉的说,已经联系上了车主,但“对方需要等一会儿才能下楼,已经让巡逻保安去您那里了。”我太熟悉这个“等一会儿才能下楼”是什么意思了。上一次也是如此,有一位中年女士把车停在我车位上,我让物业把她叫下来挪车,她半晌才下来,解释说:“家里老人住在这栋楼上,在这里“临时”停一下,方便拿东西。”理由很充分,孝心满满,但没有对耽误了我的时间的半分歉意,甚至反而有一些我耽误了她和父母共享天伦之乐的抱怨。那位女士的人格画像也让我纳闷了很久——你说她是一个没有道德的人吧,她知道孝顺父母,常回家看看,上了楼就想跟父母多待一段时间。但你说她有道德么?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占了他人的车位,耽误别人的时间。正这么想着,保安来了,看上去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小伙子(这年头找工作真不容易),他看了看情况,也说这车停的奇葩。“但我们没什么办法,我们不是交警,没有处罚权。”他把双手一摊,说到。我记得疫情三年里,我曾经写文章批驳过我们小区的保安,说他们简直成了我们这些住户的典狱长了,我们花钱是来让他们为我们服务的,凭什么这么管我们?可是疫情过去之后,小区物业回归了他们服务者的地位,新的问题又来了:很多业主不愿意遵从小区的规章制度,而物业和保安又没有执法权,于是只能坐视很多违反公德的事情发生,他们看见了,也只能当场“建议”、并在各处贴出标语“温馨提示”。是的,物业是服务者,而业主才是小区的主人,可这又导致了很多业主直接将小区规章视同儿戏——他们丝毫没有觉得这些规章是所有业主出于共同的利益一起制定并一起需要遵守的。他们就觉得这是物业给他们的规则,而你个臭物业的,凭什么管我?你又没权罚我款!不知是否是错觉,这种现象,在疫情三年后越来越多了,小区的管理,从一个极端,迅速滑向另一个极端。这让我想起十多年前,我刚进报社干记者的时候,采访过一个“小区自治”的公共新闻。那个小区之前的物业公司特别扯淡,管理不规范、服务不到位、物业费还很高。于是小区的业主们就联合起来,把物业给开除了,自己成立了一个业主委员会,自我管理,搞小区自治。可是这个小区自治搞了半年左右,就进行不下去了,因为热心操持此时的业主们发现“自我管理”实在是太难了。旧物业一被开除,一提“居民自我管理”,很多居民对此时的理解就是“今后小区没人管了”,于是什么乱停车、乱扔垃圾、违章占用楼道、夜间噪音……等等等等的事情就一起涌来。新成立的业主委员会尝试过出台规章,进行管理,可问题紧接着就来了——他们权威不足,很多违规者对此的态度你也是业主、我也是业主,你凭什么管我?什么?你们业主委员会还要收管理费?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把钱拿去中饱私囊!最后小区里呈现了典型的“公地悲剧”,那些视规则为无物,肆意妄为的居民,活的很潇洒。而苦心去维持规则和居民自治理想的志愿者,把自己工作耽误了,还招了一堆埋怨。于是那个刚开始备受瞩目的“业主委员会”搞到当年冬天收暖气费的时候就因为协调不利黯然收场了,又请了另一家物业来管理该小区。而业主委员会连监督物业的权力都不保留,直接宣布解散,大家回家各忙各的。我还记得那个业主委员会会长接受采访时的样子,那是中年的成功男士,刚开始搞的时候意气风发,到了最后却很颓然,他直接把该小区的房子卖了,说以后再不参合这种事情了,“这里的业主们没有自我管理的素质。不懂得尊重规则。”杨度是清末民初的著名思想家,在辛亥革命已经成功,中国终于结束两千年的帝制时代,走向共和的时候。杨度却极力推崇“君主立宪”,他认为君主立宪、甚至哪怕是重归君主专制,都比共和国体,更适合中国。所以他后来又搞筹安会,又屡次向袁世凯进言“劝进”,袁世凯后来登基称帝的主要幕后推手,就是这个人。据说袁世凯皇帝梦破灭之后,死前曾经连呼数遍“杨度误我,杨度误我!”但杨度绝非那种单纯眷恋中国古代帝制的老古董,相反,他留学过日本,对西方近代政治制度是有一定研究的。但杨度觉得那一套在中国完全无法执行,因为大多数中国人完全不理解“自我管制”是何物,一旦中国没有了皇帝,也就没有了皇帝用他的权威所颁行的“王法”,而缺少了用暴力强行规范人们生活行事的“王法”,很多人会立刻肆意妄为。这和中国历代王朝末年的“天下大乱”将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中国必须有一个皇帝,因为人们其实不理解所有人彼此平等,但要共同遵守同一套公约的“共和”为何物。杨度还举例,说他看到街上有两个乞丐吵架,其中一个被欺负极了,就喊:“方今就是没了皇上,没了皇上就没了王法。这都是共和闹的!假如皇上复生,一定不会让你们这些人如此横行!我只有每天早晚祈祷老天爷,再给我们一个皇帝吧。”所以后来“筹安劝进”的时候,杨度还真的组织了“妓女请愿团”、“乞丐请愿团”拥护袁公当皇帝。似乎,在他看来,没了皇上和皇上定的王法,中国人连当乞丐要个饭,都要不安稳。会有人破坏规则,欺行霸市。杨度是真心觉得,帝制就是民心所向,老百姓就是欠管。他这套说辞令人厌恶,他鼓吹的洪宪帝制遭遇了可笑的失败。可是百年后回头再看,你还真不好说,他的这套理论体系,到底错在哪里。没有了高我们一等的人以暴力为后盾强行施加给我们的“王法”和管束,你真的会愿意去自觉遵从一套平等人与平等人之间为了实现共同利益而订立的共和规则么?正这样想着,前面那位占道车主终于下楼了,一个中年谢顶的男士和他妻子大包小包的拿着一堆东西,慢悠悠的打开后备箱,放了进去,期间还不时停下来商量什么。那男士回过头来,举手向我示意了一下,脸上略微歉意的一笑。让我不好再抗议。而他妻子则是冷冷的撇过来一眼,仿佛在说,“你催什么催?”让我又感觉很愤怒。我有些恍惚,仿佛真的是我自己太较真了,而他们这样践踏规则,反倒是人之常情、正常操作。而我也实在无心再下车去问问他们、和如此作为的所有人:本文4000字,堵在家门口打好腹稿的随笔一篇,愿对您有所启发。假期期间,我看到不少新闻和朋友出行的见闻,都会遇到类似的事情,不知大家是怎样看待这种事的。
(#16313130@0)
Last Updated: 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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