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上回说到哪啦？别管了。我又不写章回小说，潇洒一回来个跳跃，让看官跟我累一把。

还是说秦腔的感受吧。刚开始听那调真受不了，那叫啥呀？就是扯着嗓子嚎嘛，让我这个从小在江南长大，受过越剧、评弹和沪剧熏染的愣头青直以为这哪叫文化艺术，根本就是乡下老土不开化。所以一开始我压根就从心里拒绝那调调。

可没多久，我变了。变得很突然，那是在一次心灵的震撼之后。

那时我们的住地是由厂方提供的。是厂里的宿舍，但却是建在一个村子里面。（具体是怎么回事，不属于本篇的范围。看官等后文吧。）

住下后不到半个月，村里的一个老太太去世了。老太太的家就离开我们的宿舍不到20米的地方，或许是老太太的家庭人口兴旺，或许是人缘特好，或许是村子里平常太沉闷了，或许是...，或许是什么都不是，那里的人们就是这样寄托哀思。反正一场让我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丧礼就这样开始了。

第一次我看到什么叫披麻带孝。

老太太的后辈们，特别是儿子们从头到脚批了一身白土布。那是白里带有浅浅黄色的土布。和现在电影或连续剧里那种素白如雪的布有着天壤之别。到今天我都认为那才是最正常的带孝，因为本色才是根本，那种漂成雪白的布除了视觉上的美感外，反而给人一种假假的感觉。白布的外面是一层用麻袋裁剪成的外套，腰部用一根粗麻绳当带。

灵堂是从家门口一直设到村道上。没有江南常用的花圈，只有白布挂在门上墙边，还有那屋旁的树上。正对着们的是一个铁桶做的火盆，火一直烧着。两侧摆着的是鼓，是那种可以用重敲的大鼓。

入夜时分，祭奠开始。没有和尚没有道士，那时候当然还不可能有他们。别忘了，那时文化大革命才结束，那里来的和尚道士？

震耳欲聋的鼓声带着节奏不停地敲着，让人感到连地都在颤抖。披麻带孝的孝子们蜷伏地跪在火盆旁的泥土地上，膝下一无铺垫。突然间哭嚎之声骤然而起，高亢的音调将鼓声生生地盖了下去。请注意：那可不是麦克风带来的效果。渐渐地在儿子们主旋的哀哭与亲友们和哭交替混合声中，我感觉到了音律！那是无法用字句去形容的音律，让我从心里感到震憾，也让我从心里感到伤感。更让我明白了只有秦腔养育出来的后代，才能在那空旷的黄土平原上将人的情感完全无遗地表现出来。

就那一刹那间，我懂得了大江东去和小桥流水的不同涵义。

那一夜我没有睡，但第一次不但没有因为那通宵达旦的喧闹而心烦，甚至还希望它不要停。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在那一晚完成了自己的成年礼。

所以说当《兵马俑》演到秦始皇死去的时候，那一声从天而降的秦腔哭嚎，能不让我共鸣吗？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