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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二十年了。每到这个时候，人们都会想起这些事情，思念与辩驳使大家的心总是不能平静。当时的人们脸上所洋溢的热情与激动，我们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可是这件事情背后所隐含的许多东西，却未必就已经为大家所发现。即便将来的某一天，所有的档案得以公布，但是当时可能曾经潜藏在一些人心底而且发生了巨大作用的渺小的心思，也未必能够被揭露出来。因为这样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没有被记录在案。
学生、知识分子和城市民众的行动出于对国家政治制度改革的希冀和对官员腐败的愤怒，他们似乎是这一次运动的主力军。不论运动的导火索在何处点燃，其深层的原因并不偶然。邓小平主导的八十年代的改革运动，有其先天性的缺陷，即是政治体制的改革严重滞后于经济体制改革，到了八十年代后期，这种滞后对经济发展的制约明显表现出来，进而为社会的动荡埋下伏笔。
矫枉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有时似乎也有一些道理。中国政治制度的改革，不可能在一夜间合乎理想地完全实现，这就是历史本身给我们的局限。但是，精兵简政，限制权力，并非没有实践的空间。可惜由于对失去政权的恐惧，党在诸多重要问题的探索上设置了禁区，使得八十年代以来历次由它自身所推动的旨在精兵简政，约束权力的努力也归于失败。党政分开始终是虚话，政府权力的泛滥愈演愈烈，官员腐败逾禁逾多。影响到经济领域，市场经济被限于社会主义的性质，多种经济成分共存的局面一直难以形成。赵紫阳担任国务院总理的日子里，政治上为四项基本原则紧紧锁住的同时，经济上面临着作为国家经济支柱的国营企业效益低下，国家财政沦为“吃饭财政”的困境。当政治改革被禁止时，经济改革成为走出困境的唯一希望；当社会主义性质不可挑战的时候，吴敬琏建立在市场神话上的“价格闯关”设想终于战胜了历以宁的国企股份制改造建议，成为赵紫阳全力以赴的改革目标。
当权力充斥于社会的各个角落而不受限制的时候，价格闯关的结果便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改革的代价随着产成品价格的放开全部转嫁到了消费者头上，随之出现的是恐慌性抢购和灾难性的通涨，而掌握着政策和资源的权力意外地获得了置换利益的巨大空间。这一切和激发国企生命力，改善国家财政状况的改革初衷竟然毫无关系。人民的愤怒和权力的疯狂同时暴涨起来。价格闯关引发了社会动荡的忧虑，尝试便宣告了失败。
赵紫阳是一个聪明能干的人才，这是事实所证明了的。但是对他的“滑头”，“不挑担子”的批评也是由来已久。他与胡耀邦的搭档曾寄托着全国人民的巨大期望，但后来“对胡耀邦落井下石”的批评一直不曾断绝。价格闯关使得国民经济像一架疯狂的机车随时可能冲出轨道，陈云为核心的持重派的批评就变得更加命中要害。这次改革的失败赵紫阳是有苦衷的，一样的“儿皇帝不好当”，带着镣铐是不能跳舞的。赵紫阳离开国务院时，把麻烦留给了李鹏。奇怪的是，他又转回身，以总书记的身份批评李鹏的国务院工作，这对于当时的李鹏，无论如何是不公正的。从此，他们之间的矛盾，就不仅仅是工作上的，还是个人感情上的了。
一九八八年国务院为全国经济降温的动作来的毕竟太迟了，人民的愤怒到达了极限。从秋天起，各地小规模的抗议此起彼伏，尽管具体口号有所不同。转到来年的春天，已经汇成了全国性的动荡。不会有档案记录下赵紫阳当时在想什么，但是后来事情的进展使人不得不怀疑赵紫阳身边的人确实想过一些什么，这些以康梁自居的人，明摆着没有谭嗣同的一腔热血。
历史的经验证明，每当出现重大的政策失误，给“党的事业”造成重大损失的时候，总要有人为失误负责任，并可能意味着这些人的前途的终结。在一九八九年春天，谁来为当时的情形负责任呢？让李鹏的国务院负责是不公平的，让形式上退居二线的邓小平负责任也不容易说得通，如果由赵紫阳负起这个责任同样也未见公证，而且赵紫阳本人显然也没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胸襟。但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是需要顾全大局的，这就是政治。当时的中国，任何大规模的社会动荡于刚刚开始的改革开放，于人民的福祉来说都是有害的。孙中山先生为了维护革命阵营的团结，毅然将民国大总统的位置让给袁世凯，展现的是一个伟大的革命家的广阔胸怀。八九年动荡的每一次升级都有赵紫阳身边人的活跃身影。没有证据说赵紫阳直接介入了运动，但是起码他没有严厉制止他的那些人介入运动。而这些人介入运动的动机，似乎更多的出于“主辱臣死”的恐惧和不平。因为他们的介入，使得运动的精神从呼唤民主制度的原则诉求技术性地转向打倒某几个人。那么赵紫阳是否也乐观其成呢？作为他身边的那些人，动荡无限升级的结果只有一个他们是必然看得到的，但是他们依然以几百万人的性命做赌注，其用心无论如何不能算是仁慈的。
学生和市民作为这次民主运动的主体，本身是正义和善良的。尽管中国的改革路程可能比大家想像得还要遥远，但血和生命的代价使得执政者在以后的改革中变得慎重。执政者一直辩解说，镇压措施“不是针对学生的”，这倒或许是一句真话。因为在表面争民主反腐败的运动背后，隐藏的是另一种严酷的斗争。而从这场斗争的角度看，学生和市民们只是些被导入局内的局外人。
八年五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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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二十年了。每到这个时候，人们都会想起这些事情，思念与辩驳使大家的心总是不能平静。当时的人们脸上所洋溢的热情与激动，我们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可是这件事情背后所隐含的许多东西，却未必就已经为大家所发现。即便将来的某一天，所有的档案得以公布，但是当时可能曾经潜藏在一些人心底而且发生了巨大作用的渺小的心思，也未必能够被揭露出来。因为这样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没有被记录在案。
学生、知识分子和城市民众的行动出于对国家政治制度改革的希冀和对官员腐败的愤怒，他们似乎是这一次运动的主力军。不论运动的导火索在何处点燃，其深层的原因并不偶然。邓小平主导的八十年代的改革运动，有其先天性的缺陷，即是政治体制的改革严重滞后于经济体制改革，到了八十年代后期，这种滞后对经济发展的制约明显表现出来，进而为社会的动荡埋下伏笔。
矫枉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有时似乎也有一些道理。中国政治制度的改革，不可能在一夜间合乎理想地完全实现，这就是历史本身给我们的局限。但是，精兵简政，限制权力，并非没有实践的空间。可惜由于对失去政权的恐惧，党在诸多重要问题的探索上设置了禁区，使得八十年代以来历次由它自身所推动的旨在精兵简政，约束权力的努力也归于失败。党政分开始终是虚话，政府权力的泛滥愈演愈烈，官员腐败逾禁逾多。影响到经济领域，市场经济被限于社会主义的性质，多种经济成分共存的局面一直难以形成。赵紫阳担任国务院总理的日子里，政治上为四项基本原则紧紧锁住的同时，经济上面临着作为国家经济支柱的国营企业效益低下，国家财政沦为“吃饭财政”的困境。当政治改革被禁止时，经济改革成为走出困境的唯一希望；当社会主义性质不可挑战的时候，吴敬琏建立在市场神话上的“价格闯关”设想终于战胜了历以宁的国企股份制改造建议，成为赵紫阳全力以赴的改革目标。
当权力充斥于社会的各个角落而不受限制的时候，价格闯关的结果便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改革的代价随着产成品价格的放开全部转嫁到了消费者头上，随之出现的是恐慌性抢购和灾难性的通涨，而掌握着政策和资源的权力意外地获得了置换利益的巨大空间。这一切和激发国企生命力，改善国家财政状况的改革初衷竟然毫无关系。人民的愤怒和权力的疯狂同时暴涨起来。价格闯关引发了社会动荡的忧虑，尝试便宣告了失败。
赵紫阳是一个聪明能干的人才，这是事实所证明了的。但是对他的“滑头”，“不挑担子”的批评也是由来已久。他与胡耀邦的搭档曾寄托着全国人民的巨大期望，但后来“对胡耀邦落井下石”的批评一直不曾断绝。价格闯关使得国民经济像一架疯狂的机车随时可能冲出轨道，陈云为核心的持重派的批评就变得更加命中要害。这次改革的失败赵紫阳是有苦衷的，一样的“儿皇帝不好当”，带着镣铐是不能跳舞的。赵紫阳离开国务院时，把麻烦留给了李鹏。奇怪的是，他又转回身，以总书记的身份批评李鹏的国务院工作，这对于当时的李鹏，无论如何是不公正的。从此，他们之间的矛盾，就不仅仅是工作上的，还是个人感情上的了。
一九八八年国务院为全国经济降温的动作来的毕竟太迟了，人民的愤怒到达了极限。从秋天起，各地小规模的抗议此起彼伏，尽管具体口号有所不同。转到来年的春天，已经汇成了全国性的动荡。不会有档案记录下赵紫阳当时在想什么，但是后来事情的进展使人不得不怀疑赵紫阳身边的人确实想过一些什么，这些以康梁自居的人，明摆着没有谭嗣同的一腔热血。
历史的经验证明，每当出现重大的政策失误，给“党的事业”造成重大损失的时候，总要有人为失误负责任，并可能意味着这些人的前途的终结。在一九八九年春天，谁来为当时的情形负责任呢？让李鹏的国务院负责是不公平的，让形式上退居二线的邓小平负责任也不容易说得通，如果由赵紫阳负起这个责任同样也未见公证，而且赵紫阳本人显然也没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胸襟。但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是需要顾全大局的，这就是政治。当时的中国，任何大规模的社会动荡于刚刚开始的改革开放，于人民的福祉来说都是有害的。孙中山先生为了维护革命阵营的团结，毅然将民国大总统的位置让给袁世凯，展现的是一个伟大的革命家的广阔胸怀。八九年动荡的每一次升级都有赵紫阳身边人的活跃身影。没有证据说赵紫阳直接介入了运动，但是起码他没有严厉制止他的那些人介入运动。而这些人介入运动的动机，似乎更多的出于“主辱臣死”的恐惧和不平。因为他们的介入，使得运动的精神从呼唤民主制度的原则诉求技术性地转向打倒某几个人。那么赵紫阳是否也乐观其成呢？作为他身边的那些人，动荡无限升级的结果只有一个他们是必然看得到的，但是他们依然以几百万人的性命做赌注，其用心无论如何不能算是仁慈的。
学生和市民作为这次民主运动的主体，本身是正义和善良的。尽管中国的改革路程可能比大家想像得还要遥远，但血和生命的代价使得执政者在以后的改革中变得慎重。执政者一直辩解说，镇压措施“不是针对学生的”，这倒或许是一句真话。因为在表面争民主反腐败的运动背后，隐藏的是另一种严酷的斗争。而从这场斗争的角度看，学生和市民们只是些被导入局内的局外人。
八年五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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